转自网络2011年11月28日新闻:一名姓牛的男子称,他是南四环一个藏獒基地场主,这次是专门找来纯种藏獒给自己基地中的藏獒配种,配成功一次需5万元以上,为给身价不凡的两只藏獒接风造势,他特意请来美女礼仪和安排宝马车,来自玉树的客人和两只藏獒接风开道。
其实在看到这个被热议的消息时——即纽约时报4月19日爆料称中国富人已不把藏獒当宠物,曾卖出天价的藏獒被五美元贱卖给屠宰场,做成火锅食材、仿皮和御寒手套的里子——我并不惊讶,就像是早知道西藏高原的标志性动物——藏獒,被带出高海拔的家园会有这样的下场。只是这所有悲剧中最不堪的下场未免来得太快,两年前还听玉树朋友说他亲戚家的藏獒卖给做狗生意的河南人四百万元人民币,河南人先付了两百万元,另外两百万元等转手卖出后再付。如今,那头待价而沽的玉树藏獒是不是也沦为了火锅中翻滚的肉片?
玉树被说成是纯种藏獒的故乡,这种说法更似出自拿玉树藏獒大做买卖的各路炒作者。记得五年前玉树地震后,甚至有穿“消防救援”橘黄衣的救援队公然偷小藏獒,被志愿者在现场拍摄到。许多人至今不肯相信。参加救援的媒体人文涛当时在推特上说:“偷獒是肯定的,利益驱动。”也有藏人志愿者披露:“其中还有借志愿(组织)偷藏獒、借志愿组织挖掘富家人财物的团体……”
不只是玉树一地,包括拉萨在内的全藏许多地方布满所谓的藏獒基地,不少是解放军、武警等军警单位所设,乃豢养、培训、买卖藏獒的大户,规模大,獒数多。我曾见识过这样的一个庞大基地,在拉萨去往贡嘎机场的老路上,属于消防武警部队,听说腐败不是一般。
2011年,面对仍在升温的“藏獒热”,藏人导演万玛才旦的电影《老狗》发出了藏人的悲鸣。儿子要卖掉藏獒换钱,父亲珍视与藏獒的感情并坚持禁止买卖狗类的传统,而卖狗人要将它卖给有钱人当宠物,最后老父亲忍痛杀狗。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亚洲研究所教授茨仁夏加(Tsering Shakya)在影评中写道:“这部电影探讨中国的经济转型(而不是文化大革命)对西藏(或任何其他民族)文化的侵蚀及其产生的不稳定影响。……《老狗》从藏人的视角看今日藏地图景……《老狗》中遍布着充分体现入侵的主旨:栅栏既象征私有化经济,又象征对土地和民众的剥夺;试图说服老人卖狗的贩子,他说狗到了城里的生活会更好(老人回应:“那城里人又在害怕什么?”);及因为贪婪和商业机会主义而遭窃的穷人的宝贵财产。”
被带往中国各地的藏獒变成了宠物其实更像是某种隐喻。简单地说,作为隐喻的藏獒揭示的是藏人的命运。关于这,我就2008年三月的全藏抗议带来民族关系的变化,在《原来是宠物与人的关系》一文中这样写道:
“就像藏獒,青藏高原最闻名于世的动物,似乎很稀罕,很名贵,中国的那些大款或者附庸风雅之流都争着花高价卖来当成自家宠物,每天都要喂食很多肉。可是,有一天,藏獒突然发了脾气,咬了这个原本不是主人的主人,当即就会被气愤地打死,中国的报纸上常有这类报道。而这正是藏人和中国人的关系。这才是中国社会的民族之间真正的、根本上的关系。藏人如果安于当宠物,那好,汉人还会跟藏人保持以前的那种温情脉脉;而那些汉人还会继续‘热爱’西藏,就像愿意给他喜欢的猫啊狗啊这些宠物吃喝。但人不是宠物,宠物没有自我意志,而人是有自我意志的。藏人不愿做宠物,因为当宠物的下场是丧失自我,最终丧失西藏,因此,藏人只要不安于当宠物,只要不甘于接受当宠物的命运,勇敢地为自己是人而且是藏人进行抗争,这就会惹来麻烦。事实上,已经惹来了麻烦,如被抓捕、被囚禁、被虐待,甚至被屠杀,这是遭到国家政权的惩处,对于民间意义上的汉人来说,许多汉人的那种变脸之快也把真相呈现出来了——真相是,藏人不能做人,一旦想做人,那只有被置于死地。”
而隐喻仍在继续。遭到天价藏獒如今如此不堪的打击,有文化的尤其是有名气的藏人们在社交网络上,纷纷传递一张用中文和英文写着“带你回草原”的图片,一头黑色藏獒的全身侧影与广袤的绿色草原构成画面。事实上,若真要将被卖往偌大中国许多地方的藏獒带回草原并不容易,这么多年来,被杂交、被配种、被注入硅胶、被整容的藏獒已经面目全非,性格全非,即便能带回草原一些,又会不会造成藏獒变异以至于更加混乱?我倒是认为,诗人嘎代才让几年前写的《藏獒之死》的最后一段,才是真实现实:
“我本想心醉神迷地在这个故事中找出点什么东西,譬如藏人和獒犬间的非常感人的意义。最终,我不想再探究这慈悲深处的某种背叛了,或者隐含了具有现实意义的社会意图。这是一番难以想象的总结,发生在我生生世世的故乡——青藏高原。可如今,人们想念着藏獒,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有什么卖什么,直到两手空空!”
2015年5月
(本文为自由亚洲特约评论,相关内容由自由亚洲电台藏语专题节目广播,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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