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我是应英国杂志Index on Censorship(查禁目录)的约稿而写的。已译为英文,最近发表在http://www.indexoncensorship.org/2010/09/smashed-hits-2-magazine。
英文译文,据告翻译得很好,见下,以及http://www.highpeakspureearth.com/2010/10/tradition-in-protest-woesers-article.html/。
扎西东知是一个牧民歌手,在2008年以前,确切地说,直到在图伯特的历算上被称为土鼠年的年底,我才听说。而许多人跟我一样,也是因为他的一首歌才知道 他。我很惊讶,他不过二十多岁,但他为那场遍及图伯特的抗议而唱的歌,不但讲述了2008年,还讲述了1958年,整整五十年来博巴(藏人)所蒙受的苦 难。一位刚从兰州的大学毕业的安多青年,为我记录了歌词,并不长,但每一句都像炸弹。难道不是吗?好像没有哪一位境内的博巴歌手,这么明明白白地唱到:
在公元1958年,
黑色的敌人来到藏地;
喇嘛被关进狱中,
那个年代我们深感恐惧。
在公元2008年,
博巴遭到无端殴打;
地球上的平民被屠杀,
那个年代我们深感恐惧。
我 反复地听过名为《1958-2008的恐惧》这首歌。扎西东知弹拨的琴声清脆悦耳,吟唱中饱含回忆的痛楚,以及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苍凉。有一位北京音乐 人,去过拉萨,也去过安多和康,似乎更偏爱安多和康,因为那里的弹唱让他入迷。他好奇地说,意大利的曼陀铃这种乐器,在图伯特的流行程度恐怕超过了全世界 任何一个地方,因为有不计其数的博巴弹得一手好琴。是啊,不止在辽阔的乡野可以听到,连寺院的僧人也常常自弹自唱,不少人自己掏钱印制并不精致的唱片,这 显然意味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曼陀铃已经在藏语中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咚兰”。甚至乐器的样子也变了,被博巴歌手们装饰得五彩缤纷,充满本土元素,结果是, 这舶来的曼陀铃变得像是从来就属于图伯特。
有人给我传来了扎西东知的照片,看上去,这个有着细长双眼、圆脸庞的青年很时尚,因为他把头发 染黄了,还穿着黑色的猎装。据说他以前歌唱的是爱情和家乡的风光,那么当他像鸟儿一样发出的鸣叫,打破了黑夜的沉寂,他会不会成为狩猎者的目标?听说他真 的被囚禁过多日,如果他因此不再发声,我一点也不奇怪,在枪口下紧闭嘴巴毕竟成了我们生活的常态,不少有着动听歌喉的男人和女人,转而变成了浓妆艳抹的伶 人或者红色的高音喇叭,于是被赐予了炫目的荣华。扎西东知却没有像那些人那样阉割自己,当他再次歌唱的时候,不是一首,而是十三首,组成了专辑《心中的伤 痕》,足足印了五千张之多,在安多的许多地方都被争抢一空。于是以演唱、传播“反动歌曲”为罪名,他家乡的警察准备抓他,大概走漏了风声,新婚不久的扎西 东知弃家而逃,但戏剧化的是,数日后,他在省会西宁的一家火锅店里,与朋友们推杯换盏的时候,被风尘仆仆的警察逮住了。
有人,是的,是他 的一位亲戚,在一座有名的寺院当阿卡(僧人)。阿卡会上网,通过Skype告诉我,这十三首歌曲已经放在了网上,每一首都有扎西东知徜徉在高山上或草原上 弹唱的镜头。“他穿上藏装真好看,像个明星”。阿卡突然露出欣羡的语气,让我转悲为喜。我很想知道扎西东知唱的是什么,阿卡于是又听了几遍再为我讲解,而 那些旋律相仿的弹唱穿过无限的空间被我听闻,就像是在这秘密的时刻,我们一起担当着共同的命运。我不禁为这样的歌词哽咽欲泣:
我没有见过达赖喇嘛,
想到这,我是一个苦命的博巴。
我没有参加2008年的抗议
想到这,我是一个无用的博巴。
我没有举起雪山狮子旗,
想到这,我是一个无用的男人……
网 络的力量是惊人的。远在北京的我,虽然很难寻求得到在图伯特已被查禁的唱片,但还来得及从网上分享扎西东知的歌声及形象。年轻的博巴们写下留言,赞美他是 民族的勇士,慨叹他的勇气,不过随着他的消息被外界获悉并被报道,这些歌曲都被删除了。这时候,我遇到一位在印度学习的博巴,好像是阿卡介绍的,我已不记 得。而他就像是专门为了翻译扎西东知的歌才出现的,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说来真是神秘。他把其中两首歌译为中文,谁看见了都会为之动容。我仅摘录这样 的片段:
长者永去无回的悲痛,
民族之间逐渐决裂的悲痛,
图伯特永不见自由的悲痛,
这就是我的痛,
没有伤口的痛处……
从 小在草原上放牧牛羊的牧民歌手扎西东知很快就被严惩了,他被判处劳教15个月,押回了过去生活着游牧部落的家乡。一天,一位多年不见的同族友人来看我,他 是优秀的母语诗人,以诗为马,奔驰在异乡。但我没想到他也是扎西东知的亲戚。而他口中的扎西东知,那简直就是一个顽劣青年:喜欢在小饭馆饮酒高歌,喜欢在 草地上追逐姑娘,甚至,因为唱了《1958-2008的恐惧》而被拘留又获释后,在众人欢迎他的宴会上,与一位年龄相仿的朱古(俗称活佛)喝醉打架,头上 还是哪里被缝过几针,“呵呵,他现在是英雄了,我在西宁街头博巴卖唱片的摊上问,有没有扎西东知的歌儿,小贩在确定我不是警察或者便衣之后,会拿来一个大 口袋,里面就有他的唱片,当然是复制的,很多。”友人不无得意地对我说。
图伯特国
Tibet图伯特是全世界各国对西藏的统称,联合国会员国中国代表处所使用的一切英文及其它外文文件中,也称西藏为Tibet。因为西藏在中国的西面,才叫西藏。她在印度的东面,可以叫东藏,她在俄罗斯的南面,可以叫南藏,她在缅甸的北面,当然可以叫北藏了。西藏是别人起的名字,就像自己的新生孩子,请外族外国人起个名字一样。有没有河南人请别人给自己的新生孩子,起个叫平田一郎或巴沙洛夫的名字,不会吧?难道我们图伯特就没有权利,给我们的国家起个好的汉译译名吗?
再说“藏”,“藏”只是Tibet图伯特的其中一个地方,是Tibet Nation图伯特国:卫藏康安多三区中的“藏”地。被外国人称为西藏的西藏,就是一个西藏,不是什么大西藏,小西藏,他们还称我们为外藏,内藏,前藏,后藏等等十几种称法。汉人有泥人张者是民间艺术家,他捏出的是艺术品。我们的国家的称号,被外人随意捏来捏去,捏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不要比艺术品了,他们对这个人类光辉灿烂的文化艺术宝库中的,其中一个最伟大的民族的一点点了解,尊重都作不到。
民国政府成立后,也就是在一九一七年,上海远东地图出版社出版发行了一本很详细的有文字说明的彩色地图集,其中Tibet西藏既包括卫藏康安多三区,青海湖几个字的下面写着Tibet西藏。一九三三,一九三四年,由蔡元培,吴敬恒,王云五等五人编著的西藏问题,也记载西藏包括卫藏康安多三区,所附西藏地图和我们现在的Tibet图伯特流亡政府使用的国家地图一模一样。民国以前的地图就更多了.图伯特Tibet根本就不属于中国。
联合国宪章中提到土著原居民的自决权与独立权。可是,说也奇怪,很多汉族知识界的人士,他们根本无视这个宪章的存在。知识界的责任是启发,疏导,与民沟通协商,也就是说,用自己的笔,嘴,行动唤醒良知,返璞归真。但是,非常可悲的是,很多知识精英,且不说大陆的,在国外民主自由的土地上的华人知识分子,他们高唱一统大中国,大中华,大汉沙文主义。再,一个非常重大的误区是,他们认为蒙古帝国和满清帝国即是中国,照许多人中国人的说法,元等于中国,满清也等于中国。篡改,违背历史事实的就是中共和他的帮凶,难怪中共要组织一百个卸用文人,用十年的时间修篡清史稿。
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七九年我在北京,在北京图书馆看到的清史稿中,赵尔丰的哥哥赵尔巽述:“西藏俗称其国曰图伯特国”。刚好是英语Tibet及其它外文的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