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藏人的“奥运日记”

今天是2008年7月22日星期二,是我回到老家的第十天。在这十天里,即使在我拒绝电视、远离网络决定“修身养性”的情况下,在藏地一个偏僻地区的农村人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或者看见关于北京奥运的事情。于是,在今天,我决定开始写一个特殊的日记——“奥运日记”。我想在奥运即将来到北京的时候,在不接触网络和电视的情况下,把我在这个藏地偏僻小地方感受到的关于北京奥运的点点滴滴给记录下来。
2008-7-22 星期二 晴 扑面而来的奥运
早饭时,放牛回来的爸爸说大河的桥头多了一座由沙袋围起来的碉堡,全副武装的军人在那里站岗。“昨天还没有的,今天早上就这样冒出来了”,爸爸对这样的速度啧啧称奇。家人们边吃边讨论,虽然老人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在桥头设碉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大家对这个碉堡的出现倒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而且都一致认为这个变化是政府为奥运的到来所做的一个准备措施。家人们对这事所表现出来的这种自然镇定的反应和不约而同的一致判断让我感到惊讶,我发现他们对于这样的事,尤其是在奥运临近时,政府采取这种举动早已见惯不惊了。
饭桌上爸爸说他听说奥运期间整个州的每个县城都要封城,要停止所有的客运服务,不准车和人在县城与县城间流动。我说这怎么可能!他说有什么不可能呢,在“3•14”的时候就干过这样的事了,那个时候客车停运,只有一些小车在重重的检查下才能在县与县之间流动。我一听也觉得这事不是没有可能,政府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只要能保证奥运期间不出问题,只要能够对上面交差,那么干扰百姓正常生活习惯、妨碍社会正常秩序都是小事了,考虑都不用考虑,解释更是不会。
我一想,不好!如果八月份封城,那我给ZH的礼物可怎么办?原本说好在八月底的时候给他,但如果封城,那就没法到成都了。琢磨着,决定下午就把东西寄到北京的朋友。
下午来到邮局,营业台前人头攒动。小地方邮局,没有排号的规定,也没有排队的习惯,大家都在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等到那几个外地来的汉族打工仔模样的人汇完钱,营业员问我寄什么东西,说一些平时可以寄的东西在奥运期间是不能寄的。我暗想该死,奥运东奥运西的,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说什么不能寄啊?我寄的只是个小礼物而已!感谢政府,感谢没有把这个小玩具列入被禁名单里,费了一番工夫总算寄出去了。
哎,我感觉到奥运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了。
2008-7-23 星期三 晴 虫草松茸和奥运
山上的松茸开始多起来了,在这座百姓收入主要靠虫草和松茸的小县城,家家户户都在分析着今年的行情准备开始迎接松茸季节的到来。
下午姨夫来到家里和大舅商量怎么做今年的松茸生意。从他们的谈话得知,从去年开始,在老百姓中盛传北京奥运会时全世界好多外国人和领导将来到北京,届时北京将购买大量我们的松茸和虫草来招待这些外国人,而且这些外国人回去的时候也会买走一些松茸和虫草,所以他们相信北京奥运会时虫草和松茸的价格会特别高,充满了喜悦。
去年和今年初的虫草的价格很高,但在虫草季节快结束的时候价格却开始回落,平均价格基本上缩水三分之一。由于老百姓对奥运的到来给市场产生的刺激抱有极大的期待,所以好多人连去年采集到的虫草都没有卖出去,他们都在等待奥运,准备在奥运的时候多换些钱。结果没想,奥运对市场的刺激确实是不小,但却是负面的。现在奥运都还没来,虫草价格已经一落千丈了。
姨夫说,今年的松茸市场也不太景气。若是往年,松茸还没长出来,内地大大小小的老板就已经赶来了,可是今年,松茸都已经长出来了,来的老板却没有几个,价格也比去年低多了。这几年,由于交通越来越方便,松茸的交易形式由主要靠水煮的变为经过冷冻后直接把新鲜的发往内地和国外,还有把它切成片状晾干后买干片的。姨夫说,如果封城,或者即使是还没封城的现在,藏人来往于内地和藏区已经比较麻烦了,一路上关卡不少,到了内地,住旅店也不方便了,一般旅店很有可能因为你是藏人而拒绝让你登记住房。如果政府限制或者停止车辆和人口流动,那么对松茸市场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本来想奥运给我们来百姓也带来一些好运,没想到现在却成这样,这样子下去就没法做事了,看来奥运的时候还只能呆在家里看奥运了。”姨夫苦笑道。
2008-7-26 星期六 奥运病
早上弟弟接了一个电话,是同村的一个朋友打来的。他的几个朋友昨晚喝醉酒后在街上和巡逻的110发生口角,结果被痛打一顿关了起来。他给弟弟打电话,希望弟弟通过在公安局工作的亲戚说说情,把他们给放出来。弟弟一说这事,马上引来爸爸的一阵教训,爸爸说现在是奥运的非常时期,你一定要注意不要随便出去玩,万一惹了什么事,那么那些110就会给你扣奥运期间破坏稳定的大帽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爸爸说要不是快要到奥运的非常时期,这些酗酒的人早就放出来了,所以弟弟也一定要注意谨慎。
中午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我一个在北京工作的英国朋友被驱逐出境了。我的英国朋友是藏人在英国的第二代,生长在国外,世界名牌大学毕业,通晓几种语言,现在北京教书。她和我有不少的共同语言,我们经常讨论境内外藏族年轻人不同的喜好和思想观念。在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我请她一定要小心保重,在奥运期间做什么事都要特别谨慎,因为即使你没做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但现在的政府已经处于高度敏感和紧张的状态。作为一名藏人,一名在北京的藏人,尤其是一名在北京的外国藏人,她的一举一动我相信都被政府所监控。因为不上网络不看电视,我没法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只是通过这个电话知道了一些。听说她是在家里突然被带走的,审讯了几个小时后直接被送上了去英国的飞机。外交部发言人后来说她是藏青会的骨干成员云云,而她当时认为自己没有干过任何违反中国法律的事,况且签证也没有到期,她很生气,要求那些国安人员拿出证据时,那些人说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我知道她四月份从英国回到北京的时候在机场被审问了两个多小时,原因在于她是个藏族。现在,她很有可能又是因为这个身份惹了“祸”。
想到自己这次回家,有这么一个较长的假期,也都是拜奥运“所赐”。早在六月份,或者说更早的“3•14”以后,北京的藏人日子就一直不太好过。我是五月份从拉萨到的北京,在火车上,警察登记了好几次我的身份证。到了北京后,我听在北京的一些藏人说现在各个藏区的公安都派了本地的警察到北京来协助北京警察盘查来自各个藏区的藏人,直到奥运结束后才会离开。好多在北京工作的藏人都纷纷回家,准备过了奥运再回来。我也应该算是其中之一。
在藏区某地,和一些外国游客吃饭时,他们说现在中国人都得了“奥运病”。确实,中国人现在都得了“奥运病”,呈现的症状却不尽相同,有人兴奋,有人恐惧,有人期待,有人厌恶,对有些人是节日,而对有些人是噩梦。那位游客说他在藏区感觉到奥运已经成为了藏区老百姓诅咒的对象。
奥运确实已经成为一种“病”,一种像sars的病,至少对藏区和藏人是这样。像我这样的藏人就像躲sars一样逃离北京躲避奥运,而回到藏区后,看到政府的严阵以待,各个路口的关卡,以及即将到来的传说中封城,不是sars胜似sars。
实质上,我们躲避的不是奥运,若不是现在藏人在中国的二等公民身份和只要是藏人就被认为有“恐怖分子”的嫌疑,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对这个全球体育盛会表示欢迎,大部分人也可能留在北京观感受奥运观看比赛。
奥运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藏人在中国的处境。
2008-7-29 星期二 这奥运,很诡异
遇到很多乡亲,他们问我为什么不留在北京看奥运会。我只有笑一笑说,北京现在人太多了,我是回来看奥运了啊。
晚上看见街上警灯一闪一闪,围了好多人。听当警察的朋友说,从今晚开始公安局正式开展了一项工作:他们每天都要排查登记外来的人,尤其是藏人。朋友说这是当地公安为迎接奥运的措施之一。
说起来,县公安局迎接奥运的“活动”早就开展了。一个主干道不超过两公里的街道都已经安装上了监控器,寺庙周围也都布满了这种监控设备,据说寺庙的监控器还是直接由州上的公安在监控的呢。
我的警察朋友,被安排去守卫县城附近的路口。他比较贪玩,常常偷偷骑着摩托上来和我们玩。当我们在街道上散步走路时,由于担心被监视器前的同事发现他在街上玩,每当到了有监视器的位置时他总是躲在我们身后或者绕过去。幸亏他本身是干警察的,熟悉哪里安有监视器,如果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那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啊。我当时在想,如果算上监视器和人口数量的比例,即使号称全世界监控摄像头最密的伦敦也肯定比不过这些藏区的小县城吧。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奥运,把藏区的现代化推进了一大步。
下午在乡下当老师的朋友回单位了,县里要求每个单位24小时都要有人值班,即使是已经放假了的学校。县里称这个为“迎奥运,保稳定”的任务。
街上24小时警车巡逻,军人拿着武器全副武装守卫各个主要路口,县政府如临大敌,宣传一直强调“稳定”……。体制里的人脸上一副很紧张的表情,和街上挂着的红色大横幅“喜迎奥运”相映成趣。
这奥运,很诡异。
2008-7-31 星期四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早上读小学的妹妹说:“哥哥,奥运会还有8天就开始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北京市的市长在电视上哭。”我说他为什么哭啊,妹妹说可能是他太高兴了。
下午在广场看见展出了一些图片,在广场一边展出的是介绍奥运的历史和北京奥运准备工作的宣传图片。在另一边,同时展出所谓的西藏旧社会农奴制的黑暗和被他们称为“达赖集团”的“卑劣行径”,以及新中国成立后藏区“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那把火在海外传递遇到示威时,中国政府严厉指责说不要把奥运政治化;而当同样的一把火烧到布达拉宫前时,那位西藏的张书记在全世界人民前责骂达赖喇嘛的事情却被中国政府宣称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已。现在,那把火即将在北京点燃之际,连这样的一个小县城里宣传奥运总是伴随着批判达赖喇嘛,请问到底是谁在把奥运政治化?
在宣传部门工作的朋友被派去给驻地部队教当地的语言。他告诉我说他们要让那些当兵的学会怎样用藏语说“站住”、“不要动”、“藏族和汉族是一家”等。
他说当兵的问他:听说寺庙的喇嘛身体都很壮,打架都很厉害,是不是这样子?
我的这位朋友说当他教“站住”、“不准动”和“藏汉是一家”这些前后矛盾、虚伪至极的话时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再听见那些当兵提出的这些问题,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兵把我们最为尊敬的寺庙和喇嘛们作为假想敌时,他就不寒而栗,他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我们在为这些外来的专门用来打仗的人提供帮助,而目标就是我们藏人最为尊敬的喇嘛们和我们的同胞。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低着头,反复说了几句。
2008-8-1 星期五 节日
今天是八一建军节,政府在广场上组织了一场“迎奥运,庆八一”的文艺表演活动。表演的主角是“3•14”之后驻扎进本县的部队官兵和由一批退休干部组成的艺术团。
活动现场周围有很多警察在执勤,县里的领导悉数到场。军人和民兵们列队观看表演,不少老百姓也来凑热闹。
活动的第一个节目是由艺术团合唱“一个妈妈的女儿”,接着他们或唱或跳表演了几个节目,内容无非是歌颂祖国、赞美共产党的。这些人都在共产党的体制内工作了一辈子,现在退休下来也不闲着,还在为“共产主义的事业”发挥着“余热”。作为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分子,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排练这些专门给领导们看的节目,而不用像大部分藏族老百姓那样为生计忙碌;作为共产党进入西藏后的受益者,他们当然也有足够的理由和激情来赞美给他们带来“新生活”的党。
“3•14”以后驻扎在本县的部队被主持人称为“驻巡部队”,他们的表演——虽然我不觉得这是表演,而是一种威慑,让人感到恐怖和厌恶——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他们“表演”了中国武术、各种格斗、用身体的各个部位抵挡住木棍的敲打直至木棍被打折、在身上放上几块砖头并用锤头砸碎之、制伏拿着雪亮匕首的“歹徒”的若干种方法……。他们的这些表演让前来观看的老百姓们既兴奋又害怕。每次看到他们做出看来是让身体受折磨的动作时,台下都是一阵惊叫声,都在担心他们的身体是不是会被棍子打痛、打坏。我身边的一位老婆婆连声祈祷,说“不要这样做,这样做又是何苦呢?他们肯定很痛,三宝保佑,可怜这些孩子”。节目结束后,老百姓们对这些当兵的技能惊叹不已,更对他们增添了几分敬畏。
哎,我的同胞们,你们可否知道,今天他们在台上做出的这些残忍的动作专门都是为我们“准备”的。我善良的同胞们,人家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把折磨我们的各种手段显摆出来时,我们非但没有感觉到这是在威慑和挑衅,反而还在为他们担心,并把它当作一场精彩的演出来欣赏,我的同胞们,真正可怜的人应该是我们自己才对。
节目的整个过程中,那些领导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在那些摄像机面前摆出个样子来衬托祥和热烈的节日气氛,还是他们对今天的表演真的很满意。
他们应该满意,这场表演达到了他们希望得到的那种效果。
这样一个在藏区每个地方、每个节日都会上演的节目,一场在藏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活动,仔细回味,可以发现能反映出这样一个真相:在藏区这个大舞台上,本应该是主角的大部分藏人被动地成为了旁观者,而导演和主角却是代表着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小部分藏人与代表着外来强势统治者的军队和政府。舞台的设计,节目内容的编排,节目时间、地点的选择,都是由这些人说了算。这两拨人在舞台上配合地多么好啊,他们相互赞美相互恭维,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是多么地完美无隙啊,他们还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主角!
而我们大部分的藏人同胞们,虽然我们在自己的主场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土地上被边缘化,在本该是自己的舞台上成为旁观者,在自己的家园沦为弱势群体,但大部分人仍然浑然不觉,依然浑浑噩噩。即使有所察觉,他们也不愿深入思考,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是觉得无力回天?是不是觉得与其反抗还不如享受被强奸时的快感?甚至几次被奸之后他们爱上了那个实施强奸者?又或者是不是我们还没有落到最惨的地步?还是我们善良慈悲的心,蒙蔽了我们理性思考的能力?
整场演出,不管是主持人,还是表演者,我没有听见他们在台上说一句藏语台词。
我看见了台上的藏人穿着虎皮藏袍用汉语唱着所谓的藏歌。
表演者卖力,观众尽兴,领导满意,皆大欢喜。
我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我想哭。
2008-8-5 星期二 成都火炬和拉萨火炬
听说新疆发生了伏击军队的事情,家人都认为是“疆独”为了阻止奥运而干的事。善良的母亲叹着气说:“政府辛辛苦苦准备了好久,他们肯定很想把奥运会办好。那些破坏的人在干什么啊,政府那么辛苦的,应该成全他们让他们把奥运办好,要闹也以后再闹啊,政府挺可怜的。”善良的母亲有着藏人身上固有的成人之美的美德,但她却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什么什么“独”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是在为了争取起码的做人的资格。
舅舅说今天火炬在成都传递了。当他看见电视里那些火炬手做出夸张得不能再夸张的姿势时,他觉得那些人真的没有什么良心,“想想地震过去才多久啊,如果不是没良心,怎么能做出那么夸张、张扬的动作啊,这些成都人就是有点保(“保”为四川土话,意为夸张、说话做事不看场合)”。舅舅很生气的样子。
我问他有没有看火炬在拉萨传递时的电视转播,他说没看。做为隶属四川的一个县城,虽然名字前面有“藏族”和“自治”,但在中共长期愚民和同化政策下,即使算是个藏族年轻的知识青年,在他眼里,现实生活中成都比起拉萨更是中心。所以,他不会去看拉萨的火炬传递,而对成都的火炬传递倒是看得很仔细。
当火炬在拉萨传递的时候,拉萨也刚经历了一场“政治地震”不久,不像成都传火炬时除了默哀几分钟就几乎看不见那场地震留下的痕迹,拉萨的火炬传递过程中处处都可以感觉到那场政治地震的影响还远未退去。
虽然当局想尽力去体现拉萨人民对火炬到来的热烈欢迎景象,但即使是使用了拍摄技巧的电视转播里依然可以看见圣城的紧张和不安。一路守卫的武警和军队,政治符号型的火炬手,传递沿途上除了起始点和终点稍有人气外的异常冷清,尤其是那位姓张的书记充满挑衅的政治化的讲话,都说明拉萨人民并不怎么欢迎火炬,即使欢迎也是带着恐惧的。
听说火炬在拉萨传递的那天,老百姓们被通知不准随便出门。那些在电视画面里出现的站住街道两边的迎接人群都是被当局刻意安排的,那些人在好多天前经过了层层筛选,他们在火炬传递的前一天就被集中起来安排住进指定的宾馆,当局三次核对了人数和人名。火炬传递当天,他们在凌晨四点就被叫起来集合,经过无数次的核对后,在按照要求穿上藏装拿上红旗后,被拉到火炬将要经过的马路边,然后在军队的监视下等候火炬的到来。他们的任务是在火炬和摄像机到来时,在全国人民面前展现拉萨人民的“激动和喜悦”。
如果成都的火炬手要被指责没有良心,那么对拉萨的人民,我们更多的应该是同情和痛心。
心理和政治上的“地震”要比地理上的地震伤害度更大、影响时间更长。
不知当局想到了没有。
2008-8-9 凌晨1:00 星期六 奥运开幕式告诉世界:中国只有一个民族——汉族

奥运会终于开始了,中国就像憋了好久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开幕式场面宏伟而声势浩大。中国人搞大的东西是最擅长的,把什么都往大的搞也是他们最喜欢的。现今的体制,也为组织这样的大型场地表演提供了重要的支持。共产党提供的不仅仅是金钱、人员、设施和各部门的无条件配合等等,更重要的是由于其专制制度的条件,即使这样的活动扰民、伤财、费时费力,但只要能够达到共产党的目的,那么这些在民主国家里让政府大伤脑筋而不得不考虑的事情,放在中国就是最次要的问题了。

中国鼓、中国画、文房四宝、汉字、孔子、长城、戏曲、丝路、礼乐、太极等等象征着汉族文化的载体悉数登场。整个演出下来,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五十六朵花”里面的“五十五朵”(少数民族)就只闪现了两次,而且每次都是以秒为计。
主持人说这体现了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
中国确实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但要知道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不仅仅只有汉族。在这五十六个民族里,也不仅仅是只有汉族才有给世界炫耀的历史和文化。而这次奥运会,中国政府却告诉全世界——“中国=汉族”,“中国的历史=汉族的历史”。
本来我对奥运会开幕式还存有一些期许,因为我认为这应该是中国人民在全世界人民面前的一次正式的整体亮相,但看完开幕式,我感到了深深失望。
当我看到全场2008人穿着汉族的古代服装、口里念着孔子的话时,当看到被称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其实是抵御我们这些少数民族的先祖的长城时,当看到全场充斥着所谓中国文化其实只是汉族一家文化的时候,我感到一种熟悉的陌生。
孔子是谁?长城是什么?作为一名少数民族,作为一个和汉族具有完全不同文化、历史和心理素质的一个民族,在我看来,孔子只不过是一个异族知识分子,虽然他对人类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我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把他作为自己的祖先而引以为豪;在我眼里,长城也只是人类历史中体现了人类智慧和勤奋的一个建筑而已,它其实是汉族用来抵御我们这些被他们称为“蛮夷”的先祖而修建的,所以,会有可能让我们这些少数民族们在长城身上找到民族自豪感吗?
以后,请不要给我唠叨什么“中华民族”、什么“都是炎黄子孙,都是华夏儿女”这类虚伪恶心的话了。作为执政的汉族,已经告诉全世界和一亿中国少数民族,他才是中国,他的历史就是中国的历史。

更让人伤心的是,当北京在狂欢的时候,整个藏区都处在恐惧笼罩之中。虽然戒备森严,气氛紧张,还好传言中的封城没有出现,这该是值得庆幸的吧?
可是,在举国欢庆的时候,我们居然在庆幸我们没有被我们现在所属的这个国家集体隔离,这又是怎样荒谬的一件事情啊!
如果都属于中华民族,那么应该是这样子的么?至于如此吗?
中国政府一方面以体育为名绑架那些为民主自由而发出的呼声,并不知耻地斥责那些呼声把“奥运政治化”;另一方面把全世界人民推进一个名为“人类体育”的狂欢陷阱之中,然后希望从中巩固自己的专制统治基础,实现自己长久以往的专制政治目的。
这种卑鄙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唯色注:这篇文章在我的博客上首发,感谢扎仁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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